独立科学家民间探险者杨勇：每次考察都不知能否生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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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杨勇第8次到达了海拔5000多米的格拉丹冬，考察长江源头。这一次，他带领着队友们开着四辆越野吉普，向无人区进发，完成一个名为“为中国找水”的科考活动。

　　杨勇是一名独立科学家，他说，所谓独立科学家其实是媒体加诸于他身上的一个称谓，因为目前在国内，像他这样在过去20余年间，完全是民间的、自发性筹资进行着科考和探险活动的人几乎没有。

　　同时，作为一个著名的民间探险者，杨勇曾经的探险经历无不让人闻之色变，继而叹为观止。1986年，他参加了长江科学考察漂流探险，那次著名的“长漂”让他一战成名，也成为他此后不惧生命危险走上科考之路的起点。此后，他相继徒步800多公里考察了金沙江攀枝花宜宾段；徒步1500余公里考察了雅砻江全程；他发起并参加了历时4个月的雅鲁藏布江科学考察漂流探险，徒步穿越雅鲁藏布大峡谷，并于同年进入可可西里腹地考察等等。这许多考察线路，难度之大，即使是非常富有经验的科考队员也会望而生畏。

　　日前，杨勇在北京接受了本报记者的专访。

　　起点

　　好奇少年解剖雷管和子弹

　　专题纪录片《为中国找水》正在热播。在纪录片里，杨勇对着镜头讲述这次科考探险中的一些经历。谈及自己的探险精神，杨勇说恐怕有相当一部分源于少年时代强烈的好奇心和那段弥漫着硝烟、死亡和迁徙的惊险生活经历。

　　杨勇的少年是在部队里长大的，父亲是一名军人，母亲带着杨勇和弟弟们作为军属跟随，生活在四川西南部。

　　从刚有记忆起，他就知道自己生活在金沙江边，因为江边是一块他和弟弟们被禁止涉足的区域。然而，高而陡峭的悬崖、深不见底的峡谷，还有老人们关于江畔峭壁有一条巨蟒，是“去不得的地方”的警告，都成了杨勇好奇心最初始的驱动力，他渴望去探索那谜一样的世界，去江边峭壁上的洞穴里一探究竟，看看那黑漆漆的山洞里是否真有一条能吞食野兽和人的大蛇。

　　小时候，杨勇学习成绩不错，不过很调皮，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解剖能弄到手的各种武器。

　　玩子弹 子弹扎进小腿里

　　一次，杨勇捡到一个电雷管。为了研究雷管的内部结构，他就用铁钉把雷管管身凿穿，把管身里的白色粉末全都倒了出来，“当时，对雷管的威力似懂非懂，纯粹出于好奇心，后来才知道我倒出来的那些白色粉末都是烈性炸药。”他说，雷管全都倒空了，他就琢磨，不知道这个空雷管放在火炉里会有什么样的威力，空雷管被他扔进了家里的火炉，结果，“轰”的一声巨响，吓坏了妈妈。

　　还有一次，杨勇得到了一枚子弹，这让他兴奋不已，由于从小对武器感兴趣，杨勇知道子弹在枪膛里是靠撞针激活后射出的，不过，他很想弄清楚，不用枪能不能也让子弹飞起来。于是，杨勇卸下弹头里的火药，用铁钉和锤子反复撞击子弹，结果子弹居然真的飞了起来，嗖嗖嗖在空中转圈乱飞，最后一头扎进了杨勇的小腿里。直到现在，杨勇右小腿还留有一块明显的伤疤。

　　跋涉

　　气候最恶劣季节深入无人区

　　杨勇和队友们的探险考察通常难度极大。

　　他们常常深入到完全和外界脱离联系的无人区域，选择的季节则都是气候最恶劣的冬季或夏季。杨勇说，去无人区，是希望能够真正考察一下那里最真实的情况是什么样的，选择冬夏季节考察是因为，对于科考而言，夏季江源冰雪全部溶解，处于丰水期；冬天，冰封大地，江河源头都被冰雪封死，这是最具有代表性的季节。

　　“在我的方案里就没有救援这个词”

　　在过去20多年的考察中，无论身陷何种险境，杨勇坚持从不呼救，朋友送的一部卫星电话也几乎从未发挥过作用。杨勇说救援太复杂了，要动用大量人力、物力、社会资源，更重要的是在那种情况下，“救援者可能还不如我们熟悉道路，救援的人可能比我们更危险，代价太高。”杨勇说，“我相信自己的处置能力，在我的方案里就没有救援这个词。”

　　20多年来，杨勇探险的经历可说是神奇，每一次考察几乎都不知道是否能活着回来。

　　“每个人从生理上就会恐惧某种状况，比如我，天生不恐惧高山和悬崖，但天生恐惧水。但综合来看，这些探险对我都有吸引力，尤其是要考察，这些都必须要过去，否则你就不能考察。”

　　要长距离的深入无人区，风险是巨大的，翻车、车陷、断油、断粮、团队内部的问题等等，一个细节可能就会决定生死。

　　杨勇说，很多次能死里逃生就是靠运气，“上天在盯着我们，很多次我们都是面临绝境，最后，总有一个偶然因素让我们绝处逢生。这很奇怪，到现在我都无法解释，这种事例实在是太多了。”

　　在这次找水考察中，杨勇和同伴们遭遇的一次险情就是如此。他们开着吉普车逆流过河。“过河前我观察了下，根据经验，估计是可以过去的。”但由于是汛期，水实在太深，大浪一个接一个打过来，河水已经淹没到了吉普车的窗户，吉普车的发动机忽然之间熄火了，顶不住大浪的吉普车摇摇欲坠就要被浪冲走了。

　　“这个时候基本上就完了，车很可能就没法再打着了，而且车就要漂走了，就是有人来救援都没办法救了。而且，即使你打着了车也基本没用了，因为河底都是很软的淤泥，车已经陷住了。”

　　杨勇说，“这种情况下，一瞬间的反应就是连看都不想看，就那么随水漂下去了。”但他没有放弃，还是在使劲打火，“过了几分钟发动机居然又被打着了，一般而言，车即使被打着了也走不动，但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车头在水流的冲击下居然摆正了车身，杨勇小心翼翼地把车慢慢开到了河岸。”

　　几块小木板，数十次将他们救出困境

　　杨勇的吉普车顶上，总是绑着几块不起眼的木板。别小看这几块木板，曾经数十次救他们于困境。为了观察黄河上游的第一个沙漠雅娘沙漠，考察队的三辆车全都陷入泥潭动弹不了，后来等来了救援车辆和器材，用上了沙漠千斤顶、沙漠脱困板，三辆吉普车依然无法动弹，最后，还是随救援车送到的几块木板把几辆车救出泥潭。这一次，在考察长江源头的时候，车陷在泥淖里，依然是靠这几块木板把陷入稀泥的吉普车救出了沼泽。

　　“在整个探险过程中，你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态非常重要。如果你每天都很恐惧、害怕、心理恐慌，状态不好，那么危险系数就很大。如果很沉着、能做到对生死坦然，那么生还的几率反而更大。”杨勇说。

　　长漂

　　每一关都在生死线上趟过

　　真正让杨勇开始出名的还是20多年前的那次“长漂”。

　　那次漂流长江的背景是，美国一家探险公司申请获准首次漂流长江。得到消息后，国内的一些年轻人从情感上很难接受，认为长江是中国人的长江，要漂流也要由中国人首先漂流！于是，1986年，中国长江漂流考察队成立。最开始，由10名优秀队员作为先头部队参加漂流，这10名同伴里有1名在漂流中丧生。

　　对于那次漂流，杨勇至今仍然记忆犹新。

　　在先头部队进行了漂流以后，有越来越多的人投入了漂流的行列，有些甚至是没有任何漂流经验的人，死亡者也在不断增加。杨勇说，后来，看到了这种漂流的残酷还是会害怕，“毕竟看到了队友们随时都在死亡，而对你而言，每天的经历都是过了这一关不知道能否在下一关活下来，每一关都在生死线上趟过，但是，最终的底线是：不能放弃。”

　　亲眼看到一个“脆弱”的金沙江

　　金沙江上江水急、礁石多，有飞流直下、让人看着都眩晕的瀑布，还有巨大的、仿佛随时都要把人吞没的漩涡。“这时候，你一看就是下地狱，你敢不敢下去。”杨勇说，面对这种随时可能出现的死亡可能性，如何应对，心态很重要，只能尽量更小心慎重，把各种可能性考虑周全一些，制定一些应对方案。“有时候，过了一关，回头来看，自己都感叹确实是生死一线逃出来的。但是很快，你又遇到一关。”

　　这次长江漂流，对杨勇而言，最重要的意义并不在于数次的生死抉择，而在于它解开了埋藏在杨勇心底多年的谜，童年时，大人口中所说的金沙江上的龙王庙、无底深渊，都因为漂流而找到了答案。展现在杨勇面前的是一个生态系统极其脆弱的金沙江。

　　“以前只知道人们传说金沙江有金子，金沙江水急浪大很危险，但真正看到的却是一个生态系统非常脆弱的江河。”尽管金沙江的不少河段是无人区段，但是古代不少为了躲避战乱从中原迁移而来的移民在两岸不断居住繁衍，在人类活动的影响下，本就生态环境脆弱的金沙江更显疲态。大量的泥石流、滑坡让人触目惊心。第二年，他发起进行了徒步考察金沙江生态环境的科学考察。

　　发现

　　称发现了长江源新冰川



　　在找水考察活动结束后的一次报告会上，杨勇介绍说，这一次他们发现了长江源的新冰川——尕恰迪如冰川，和之前确定的姜古迪如冰川相比，尕恰迪如冰川将使长江因此延伸长度约10公里。

　　科学考察活动需要庞大的资金作为支持，20多年来，杨勇和他的伙伴们的探险科考花费近千万，除了极少几例来自于机构和媒体的资助，其他的费用，或者是队员们自己带来一些，缺口由杨勇想办法补足，要么来自于朋友资助，或者干脆主要由杨勇筹集，为此，在没有项目的时间里，杨勇做过企业顾问、技术项目等短期工作，所得的大部分资金都投入到了科考项目中，对此，杨勇坦言资金压力很大。